陆府坐落在乌镇的闹市区,地势位置优越,据说这府邸曾经是本朝的某位官员大臣看中买下来准备养老所用的,但可惜后来因为被搅到了谋反之事中被满门抄斩,而这座府邸也因此被陆府出高价所买下,如今已经传了两代人了。
在路人的指点下,白糖与白寒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找到了那闹鬼的陆府,两边驻守着石狮子的气派府邸此时却是被淡淡的黑气所笼罩着,府门紧闭。
白寒上前抬手敲门,大概过了一会,府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看门老头探出半个驼背的身子,小眼中满是警惕的看着两人,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请问公子和小姐有何要事?”
白寒礼貌的笑道:“老人家,我们两人路经此地听闻贵府闹鬼,特意来替贵府除害,望老人家通报一声。”
“你们两个会捉鬼?”看门老头狐疑的打量着眼前气度不凡的俊美青年以及旁边戴着斗笠的少女,后又摆了摆手,“你们两个赶紧走吧,之前我家老爷请了青云观的道士来也没能降住这东西。”
“我看府上黑气愈加浓重,闹鬼之事已有两月了吧?”
看门老头黯淡的眼神微微一亮,却又叹了口气道:“公子真乃高人,但这厉鬼着实厉害,我劝两位还是早早离开吧,之前已经有三位道长死于非命了。”
白糖上前拦住想要关住府门的看门老头,神经兮兮的道:“吾乃是昆仑山上仙人座下弟子,此乃是我大师兄,擅长捉鬼除妖,已有两百多岁道龄,肯来府上救人驱鬼乃是因为府上先人积德行善才有此等大福气,尔等凡人怎如此不识抬举。”
看门老头听闻“昆仑山”三个字瞬间两眼放亮,慌忙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赔罪,“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快请进府!快请进府!”
昆仑山的名号着实好用,只因那山上下来的都是仙人弟子,降妖除魔自然不在话下,白糖与白寒便是顶了这昆仑山仙人弟子的名义进了陆府,虽然白糖觉得这名号着实委屈了身为仙人的白寒,但转念一想若是白寒降不住这鬼怪砸的也只是昆仑山的招牌名号,并不会影响到自身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临时决定着实是太英明了,起码间接Xing的解决了两个问题。
陆府着实很大,但大白天却见不到多少人影儿,据看门老头介绍说因为闹鬼的缘故,陆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都搬到了陆府的后院中去居住,前院这边平日里除了在府内打扫的下人们白日里过来一趟外是没有旁人的。
看门老头领着白糖和白寒穿过几条迂回的走廊,走廊建在荷花池上面,从荷花池的规模来看造价肯定也是不会低的,据看门老头说这走廊的布局是特意从京都请来了一位风水先生设计建成的。
踏入陆府后院之后,一路上到处都有着翠绿色罗裙的丫鬟们弯膝行了福礼,目光在接触到白寒的时候,俏脸均是一红,随后退到一旁,谈笑着低声议论了起来。
“你看那公子长的多俊俏,大概是来府上向三小姐提亲的吧?”
“我看这位公子的穿着不像是本地人,肯定是来府上拜访老爷的。”
“嘘,绿屏小声着点,你没看到那位公子后面跟着的那位戴着斗笠的姑娘吗?说不准便是他家娘子。”
“反正她听到了又如何?大白日的,她无缘无故戴着斗笠许不是长得太丑了一些不敢见人吧?”
“瞧你说的,说不准她只是个丫鬟罢了。”
虽说那些丫鬟们谈话的声音甚小,但作为妖的白糖还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谈话的内容,心中恨的咬牙切齿,紧捏住拳头,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与看门老头相谈甚欢的白寒,故意拖长了声音软绵绵的喊了一句:“师兄……”
刚喊出口,白糖自己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冷颤,这称呼实在是……太肉麻了一些……
相比之下,白寒倒要淡定了许多,转过身看着她,微微一笑,语气温软,“师妹怎么了?”
受到四周那如同针扎一般的灼热视线,白糖眼一闭脚一蹬,咬牙道:“我……我脚疼走不动了!”
“哦?”白寒微微挑眉看她,俊美的脸颊上带着如沐Chun风一般和煦的笑容,右手却是抚上了扇柄,缓缓展开,“师妹的右脚上次被狗妖咬了一口,至今难道还未痊愈吗?”
白糖看着他的动作,咽了咽口水,忙笑道:“没事没事,我同师兄开玩笑的,那伤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我还能继续走。”
看门老头一脸敬佩的看着白糖,“两位仙人当真是高人啊,看来这次我们老爷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哪里哪里。”白糖讪笑着回答道,眼角余光扫向白寒,发现对方已经将折扇放下时,心中的大石才轰然落地,眼泪汪汪的跟在他们身后。她好可怜,被雷劈中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被白寒用降魔扇威胁。
陆府正厅内,紫檀木做成的木架上摆着名贵的青花瓷器与香炉,边上挂着八角琉璃宝灯,门帘却是用颗颗小珍珠串成的珠帘,泛着珠圆玉润的光泽。
陆府老爷陆谦端坐在主位之上,看起来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袭碧青色的衣袍,气质儒雅,美髯飘飘,此刻却紧皱着眉头抚须打量着眼前自称是昆仑山仙人弟子的两人,“两位……当真能为府上降服这个厉鬼?”
白寒说起假话的功夫倒也不比白糖差,拱手含笑道:“陆老爷尽管放心,在下与师妹便是奉了师命下山,特意来此为陆府除害的。”
陆谦望着戴着斗笠手忙脚乱低头吃着糕点的白衣女子,怔了半晌问道:“这位是白公子的师妹?”
“她正是我的师妹白糖,几日前在乱葬岗捉鬼斗法时,被误伤了容貌,让陆老爷见笑了。”白寒笑容谦逊,右手却又有意无意的抚上了扇柄,白糖见状立刻端坐了身子,放下手上的糕点,点点头,含糊不清的附和着,眸光却是依旧眼巴巴的盯着盘中精致的糕点。
陆谦虽说依旧是半信半疑,可府里接连死了五个下人,闹得人心惶惶,无奈之下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两人,“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两位替我陆府除了这一害。”
白寒点头道:“这是自然,陆老爷尽管放心。”
陆家老爷吩咐陆府管家带白糖与白寒前去冬梅院安住,这冬梅院原是陆府大小姐陆瑶珂与二小姐陆楠珂居住的地方,自从两位小姐出嫁后这冬梅院便闲置到现在。于情于理白糖与白寒两位客人也不该住到这里,只是陆家前院已经被用黄符封住了,言说那里闹鬼闹得厉害,如今也只有这冬梅院是闲置无人居住的了。
白糖对于冬梅院很是欢喜,在院内跑来跑去的好不活泼,头上戴着的斗笠白纱遮住了她的容貌,却增加了几分飘渺的感觉。冬梅院的丫鬟下人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一列听着管家训话,但思绪和眸光都已然飘到站在树下的那抹绛紫色的背影上去了。
白寒自衣袖中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撕下贴在树上的符纸,注视着眼前已然有些枯死的梅花树,思索了半晌,淡淡的开口道:“小糖儿,今晚你去前院看看。”
“你让我去前院?”白糖脚步一顿,诧异的指着自己,他明明知晓她是个妖啊,前院贴了那么多的符纸他竟然还让她去送死。想到前院贴的到处都是的符纸,她泪眼婆娑的扑了过去,谄媚的笑道:“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白寒捏着手上的符纸,璀然笑道:“你难道还怕鬼吗?糖师妹。”
“自然是不怕的。”笑话,她堂堂一条蛇妖怎么可能怕了区区一介小鬼。
白寒目光狡黠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便有劳师妹先探探那女鬼的底子了。”
“为什么要我去?”
白寒瞥了她一眼,“三块桂花糕。”
“那前院有符纸。”
“五块桂花糕。”
“万一碰上了什么道士之类的人怎么办?”
“一盘桂花糕。”
“成交!”
白糖欢欢喜喜的应下后,掰着手指开始算一盘桂花糕有多少块,其实在白糖的心里对于数字是很模糊的概念,但她执着的认为一盘桂花糕肯定是要比五块桂花糕多很多的。
晚膳时,陆府老爷陆谦派陆府管家过来冬梅院请白寒与白糖同去永安堂用饭,今日本是陆府的家宴,但陆老夫人是信佛之人,听闻府上来了两位能捉鬼除妖的仙人弟子,特意让陆谦请了他们过来一起用饭。
陆府管家在前面带路的同时,白糖在后面偷偷地掐了个诀,从他的记忆里读出了陆府现如今的势力情况,免得等会在家宴上出了什么岔子惹人发笑。
陆府如今的掌事人明着说是陆谦,实际上却是陆老夫人,陆谦共娶了六房,大夫人苏珏黛,刺绣世家苏府的嫡出小姐,大姨娘姚脂染,出身青楼,二姨娘袁琴瑟,乃是大夫人苏珏黛娘家的表妹,三姨娘尹莲,小门商户家的庶出小姐,四姨娘何娇乐,三姨娘的陪嫁丫鬟,五姨娘花锦绣,与大姨娘姚脂染同是出身青楼,却是花魁的身价,不过也才是十七岁的年纪。
而府上如今却只有三位姨娘,大姨娘小产之后落下病根子,在三姨娘进门不久后便病逝了,未有所出,而二姨娘袁琴瑟也是福薄之人,在生下五少爷之后的第七年因病去世了,三姨娘大概是陆府姨娘中最有福气的了,刚刚进门半年便生下了三小姐,后来又为陆谦添了个儿子,而四姨娘本是三姨娘的陪嫁丫鬟,后被陆谦看上,从陪嫁丫鬟摇身一变成了这陆府的四姨娘,却一直未有所出,而五姨娘花锦绣在刚进府时便有了身孕,后来却因为意外小产,但这并不妨碍陆谦对她的宠爱,如今在府中的地位也是大大的提高了不少。
之前有陆府大夫人苏珏黛迫害大姨娘腹中胎儿的传闻,在府内两位姨娘接连的离世后,矛头更是都齐齐指向了大夫人苏珏黛的身上,但苏珏黛一直是深居简出,从不多见外人,也倒是没给旁人嚼舌根子的机会。府上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苏珏黛所出,因为是嫡出的身份,陆老妇人即便再不喜欢苏珏黛也对自己的孙子和孙女狠不下心,相反极是宠爱大少爷陆晋。
如今府上当家的乃是三姨娘尹莲,因大夫人苏珏黛告病将掌家的权力全权交给了陆老妇人,而陆老夫人已是高龄之人,无心Cao劳这一切,便吩咐了在府中时间最久的三姨娘尹莲来管理府中的大小事务。
三姨娘尹莲行事虽说稳重,但脾Xing却是格外的差,四姨娘何娇乐生Xing懦弱,对三姨娘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再加上身为大夫人的苏珏黛常年不问世事,三姨娘俨然有越过了大夫人的趋势,而府上那些奴才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可想而知苏珏黛这些年并不好过。而刚刚进府的五姨娘花锦绣因是青楼出身,陆老夫人并不是很待见她,但陆谦却对她极为宠爱,形成了与三姨娘平分秋色的局面。
修长的手指捏着扇柄,带着三分力道不依不挠的敲中了白糖的额头,引来她吃痛的一声“哎呦”,面对白糖眼泪汪汪的模样,白寒将手缩回衣袖内,责怪道:“你胡乱读人的记忆做什么?”
白糖揉着被敲痛的额头,委屈的道:“我这不是熟悉熟悉陆府的环境嘛……”
“还不快跟上,在人间若是客人让主人等久了也是失礼的行为。”
“凡人还真是事多。”白糖小声嘀咕了几句后,才抬脚小跑着紧紧地跟在了白寒的身后。